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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海石勒苻坚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五、《昌谷集》卷二一
晋鹿不克,群戎竞逐。
乘时崛起。
有天时人事,足以争衡中国,得三人焉,亦可谓不碌碌矣。
刘渊之起离石也,好学承师,览《史》、《汉》诸子,议论宏远,耻一物不知。
其后复呼韩旧业,假炎刘坠绪,役鲜卑、乌丸,如使仆奴;
蒲坂平阳,如拉朽株。
不幸而死,其子聪粲不足有为于天下。
石勒王浚,走刘琨,南据洛阳,北据襄国,遂降曹嶷,取刘曜
其商搉是非,足以照郦生、子房得失;
其雌黄人物,足以定高、光上下,不特雅好文学,考诸生经义而已。
仅免其身,子弘弗克负荷,屠其家于季龙之手。
苻坚最晚出,恳恳勤勤,尤在刘、石之上。
废职之可修修之,绝世之可继继之。
农桑于是乎课,学校于是乎立。
其用王景略也似智;
其不族鲜卑也似仁。
若其取卫辰,降慕容晖,逐杨氏而制仇池,掳张天锡而守姑臧,奄长安而君之,有中国文物之盛,拥百万之众,卒土溃而瓦解。
尚论古道之君子,临卷慷慨,未尝不太息遗恨于三人也。
考论至此,窃意古者仁心仁政,诚自有规模制度,足以立万世纲纪,本数末度,皆有以相副,非徒以颐指气使,耸动天下。
而虚文少实,所以夸示于人者,不足以寿国脉而追前哲也。
今即三人之事而言之,之治差劣于,而渊之治又劣于
然而愈可纪则愈不立,粗有称则粗有后,著效之相反,而论报之不伦,岂天道高远,非人事之可及哉?
有兄法,不得志于其母久矣。
坚之弑君,本意自立,乃欲诈逊其兄以服众。
法虽不许,犹不足以免其死。
此其事亲从兄之初,固已不胜其伪。
在位二十七年,安于忍而阻其兵。
既袭有群雄,残民于锋镝之下,乃欲免其渠魁,以示姑息。
名之證,厥有端绪。
至于伐晋一事,尤更昭著。
其语道安也,则曰:「天生烝庶而立之君,所以除烦去乱也」。
其语太子也则曰:「始皇之灭六国,其王岂必皆暴也」?
以区区新造之秦,而有百万不息之师,内有好大喜功之心,而外盗渊、骞、夷、齐之行。
鲜卑怨仇,布满畿甸;
旧人族类,斥远遐方。
心迹之相违,处分之乖谬,转战万里而徼幸于一胜,则坚之败也理也,非暂也。
事伏利度则执利度,宴王弥则斩王弥,帝王浚而实袭王浚,其诡诈踪迹,亦不可缕数。
用陈遐则取其诬谮,任季龙则纵其残虐。
方之于,虽粗有磊磊落落之意,而其长策不立,欲虚文不实以欺天下,大率相似。
始事成都王颖,既而背之。
假以单于之名,犹未足以厌服其心。
乃速建大号于天下,特戎略之杰者耳。
彼皆生长晋世,习熟于名公贤士之论,知天下可以力取,而不可以力服,惴惴然欲以信义之名结天下,实非所好。
王景略号称贤佐,犹不免拘拘政刑,无一毫宽大意,而况于陈元达、张宾、徐光之徒,日有性命不虞之忧,而望格其非心,跻之于圣贤,有天下之域,不可得矣。
汉高祖未定天下,以关中为腹心,以丞相府图籍文书为政事,以三军缟素为基本。
已定天下,则次律令,申军法,定章程,制礼仪,日不暇给,而规模宏远。
光武投戈讲艺,息马论道,特见其迹者耳。
北匈奴和亲之议,不用臧宫、马武之策。
交阯二溪蛮比岁间作,所用为将者,必以马援
心迹相应,昭不可掩。
载祀四百,未为幸也。
项籍仁而敬人,瞋目叱咤,人马辟易。
然起事而刺殷通,有天下而逐义帝,宰天下而使人怨不平。
周世宗斩樊爱能、何徽,军声大振。
秦凤,平淮南,力非不足,而其功业所就,不过如此。
帝王子孙万世之计者,可以鉴矣。
玉玺本末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六、《昌谷集》卷二二
言传国玺者多矣,讫无定说。
原其所由,则人主身自服之,非臣下之所常见,道听涂说,未免差误,传记杂录,易以湮没(原注:《旧唐·经籍志》有纪僧真《玉玺谱》一卷,姚察《传国玺》十卷,徐令言《玉玺正录》一卷,而僧真姚察之书久不传矣,《馆阁书目》中亦无徐令言正录》,而其说或亦谓之《玉玺谱》,间见诸书。唐章怀太子注《后汉·光武纪》,已用其说。今仅有蜀本《朝士谈》一书,乃前都官员外郎李石所撰,其叙玉玺事颇详,最无依据。)
士大夫所传已无依据,又以徐令言、李之说参于其间,尤更牴牾(原注:令言信《北齐书》之说,谓永和所得之玺,即秦玺也,与《晋纪》不同。又谓侯景既败,侯子鉴盗其玺,走江东,惧追兵至,投诸佛寺,为栖霞寺僧永所得。陈永定三年,僧永死,弟子普智奉献。陈亡,玺传于隋。不独晋非此玺,而陈隋亦无此玺矣。李石信《晋阳秋》之说,谓晋孝武太元十九年雍州刺史郤恢得玺于慕容永,乃送建业。不独晋不得此玺,而永之崛起,亦无得玺之理。语在《永和玺》注。)
正史所载亦多不同,若不因本朝绍圣间此玺再出,士大夫以纸出之,当职官手自摹之,则其著见于天下者寡矣(原注:郑望之《秦玺跋》云:绍圣四年初献秦玺,诏百官杂识视。时先君为尚书郎,乃请以纸出之,遂得其真。《金石录》云,咸阳所获传国玺,初至京师执政以示将作监李诫手自摹印之,遂传于世。)
然其玺尚有玉色未辨,不得而尽考也(原注:汉宣帝立玉宝璧祠于未央宫中,刘原父以为受命宝和氏,当是据崔浩而言。崔浩《汉书音义》曰:传国玺是和氏作之。舒元舆云:秦丞相八字刻在荆玉,而飞上天矣,则其当为白玉。徐令言云:其玉出蓝田山蔡京等云:其色绿如蓝,则其当为绿玉。《石虎别传》曰:武乡长城县韩强,在长城西山岩石间得玄玉一方四寸,与同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以为瑞。则又有玄玉者矣。)
今且序秦汉魏晋所得之宝,与白色、绿色、玄色并出之异,然后辨史氏之差误,众说之不根,使后之君子有考焉。
秦以前民皆以金玉银铜犀象为方寸玺,各服所好。
秦独天子称玺(原注:出《汉旧仪》)始皇作传国玺,使丞相李斯书之,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原注:《吴志·孙破虏传》注引旧《吴书》之文如此。应劭《汉官仪》曰:天子有传国玺,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且康。」《吴志》注云:「且康」、「永昌」二字,未知何者为得。《朝士谈》云:秦玺面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玺上隐起为盘龙文,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是皆未见真玺者也。考正史及众说,未尝有「且康」二字,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已两至本朝。其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自晋传隋,亦不闻有背文、面文之说也。且既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则其背文不应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意同而词不律,非古人之意也。)」。
汉高帝入关至灞上秦王子婴系颈以组,降轵道旁,封上始皇帝(原注:出《高帝纪》。)
后诛项籍,即天子位,服御其玺,世世传授号曰汉传国玺(原注:出《元后传》。《汉官仪》以为子婴始皇玺,高帝服御之,恐未必如是之遽也。)
周勃诛诸吕,废少帝,尝手贯皇帝玺(原注:出《史记·世家》应劭注。)
文帝时有言欲反,下廷尉薄太后文帝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耶」?
文帝乃出之(原注:出本传。)
昭帝时,殿中有怪,一夜群臣皆惊。
霍光尚符玺郎,郎不肯授欲夺之,郎按剑曰:「臣头可断,玺不可得也」。
甚谊之。
明日,诏增此郎秩二等。
昌邑王,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奉上太后,乃立皇帝(原注:并本传。)
哀帝崩,无子,太皇太后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原注:出《王莽传》。《太平御览》载,哀帝将崩,以玺绶付董贤,曰:「无妄以与人。」中常侍王闳者,叔父也,白元后,请夺之。即带剑至宣德闼,谓曰:「宫车晏驾,国嗣不立。君受恩深重,当俯伏号泣,何事久持玺绶,以待祸至耶?」不敢拒,跪授玺绶。按《汉书·董贤》、《王莽传》,哀帝置酒麒麟殿,上在酒所,从容谓,笑曰:「吾欲法,何如?」进曰;「天下乃高皇帝之天下,非陛下之有也。天子无戏言。」上默然不悦。哀帝既崩,白:「董贤年少,不合众心。」收印绶。则知元后之未央者,收皇帝玺绶;而王莽所白者,董贤印绶也。《御览》本援引《汉书》,而班固荀悦之书皆不载,不知何书耶?)
平帝既崩,孺子婴未即尊位,玺藏长乐宫。
王莽篡汉,使安阳侯王舜请玺于元后,后怒曰:「而属父子宗族,蒙汉家力,富贵累世。
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便利时夺取其国,不复顾名思义。
人如此者,狗猪不食其馀。
且若自以金匮符命为新皇帝,亦当自更作玺,何用此亡国不祥玺为」!
太后涕泣而言,亦悲不能自止,良久乃仰谓太后:「臣等已无可言者,必欲得传国玺,太后宁能终不与耶」?
太后语切,恐欲胁之,乃出汉传国玺,投之于地,以授曰:「我老已死,知而兄弟今族灭也(原注:出《元后传》。《玉玺谱》曰,元后投之于地,玺上螭一角缺。而正史不载,至《吴书》乃始见之也。)」。
及汉兵诛带玺绶避火渐台,商人杜吴杀取绶,不知取玺及头。
公宾就见绶,问绶主所在,乃斩首并玺与王宪
得玺,无所送。
后宫,乘其车服。
越四日,而李、邓晔入长安,斩,送更始大司马谢禄,而玺归更始矣。
赤眉杀更始于高陵,立刘盆子
建武三年光武征赤眉于宜阳,赤眉君臣面缚奉高皇帝玺绶,乃诏先帝玺绶,归之王府,斯乃祖宗之灵,士人之力。
其择吉日,祠高庙,赐天下长子为父后者爵,乃受传国玺(原注:出《光武纪》。)
灵帝既葬,少帝在位,献帝未立,宦者张让、段圭作乱,劫二帝幸北宫,又走小平津。
掌玺者奔散,并失其玺。
、圭等既诛,二帝既还,得六玺于阁上,而传国玺独未得也。
董卓少帝献帝陈留王即尊位。
初平改元山东州郡起兵讨迫帝都长安
二年遂发掘洛阳诸陵,破虏将军孙坚,以袁术之命入洛阳,扫除汉宗,平塞诸陵。
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举军惊怪。
令人入井,探得传国玺,方圆四寸,纽盘五龙,上一角缺(原注:此《吴志·孙破虏传》注引《吴书》之言也。此玺元后投之于地,旧不言一角缺,而言一角缺者昉乎此。)
明年死,袁术将僭号,拘夫人而夺之(原注:出《山阳公载记》。)
僭号二年而死,荆州刺史徐璆得玺,还许上之汉(原注:出《朝士谈》,与《山阳公载记》相表里。但《载记》节文见于《吴志》注与杂书,未见全文,恐亦出《载记》也。而《玉玺谱》乃云,袁绍有僭盗意,拘坚妻,逼求之。得玺,举兵以向魏武魏武恶之。败,得玺还汉。恐不然也。按为破虏将军,乃袁术之意。死后,复表其兄子贲为豫州刺史,策载母徙曲阿,继从袁术,其不为袁绍所拘,事理明甚。)
魏文帝将受汉禅,遣使求玺绶于献穆曹后(原注:后,魏武女也。)
后怒,以玺绶抵轩下,因涕泣横流曰:「天不祚玺(原注:出《穆后传》。《续汉书》云:「天不祚此玺。」其义亦通。按《魏志·贾逵传》;魏太祖崩,隐陵侯彰行越骑将军从军长安来,问先王玺绶所在。正色曰:「太子在邺,国有储副,先王玺绶,非君所宜问也。」是时魏未受禅,所问者魏王玺绶耳,非传国玺绶也。)」。
司马师将废齐王芳,使郭白太后,取玺绶置坐侧。
及迎高贵乡公,又请玺绶,后曰:「我见高贵乡公,小时识之,我欲自以玺绶手付之(原注:出《魏略》。)」。
自魏传晋,使太保郑冲奉玺禅位。
其后平吴,不过得金玺而已(原注:出《晋书》。《御览》引《拾遗录》曰:晋太康平吴,孙皓送六金玺,云无玉工,故以金为印玺。)
惠帝时赵王伦篡位,使义阳王威黄门郎骆休逼惠帝,夺玺绶。
伦败,反正,曰:「阿皮捩吾指,夺吾玺绶,不可不杀」。
阿皮,小字也,于是诛(原注:出本传。)
怀帝永嘉五年岁在辛未王弥洛阳,执刘曜,而传国玺不可考矣(原注:《晋书》载永嘉末洛京不守,玺为刘聪所得。及石勒灭刘氏,玺入伪赵冉闵诛石氏,玺又入。及是四十二年,而玺复归于晋。然其文乃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文不同。《北齐·辛术传》云:辛术广陵,获传国玺,送邺,文宣以玺告于太庙。此玺即秦所制,方四寸,上纽交盘龙,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且言二汉相传,至魏晋没于刘聪至穆帝永和中得之,历宋齐梁而没于侯景败,得于郭元建,而以进焉。按永和所得玺,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至隋犹在,载于《礼仪志》者甚详。而所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寂无闻见,则知《晋史》所载者为是,而《北史》所载者为非也。唐贞观撰《晋史》,其志书最为详备,不应有此玺而不录。《玉玺谱》云:玺属石勒刻一边云:「天命石氏」。此题今不复存。《朝士谈》云:石季龙磨其隐起之文,刻其旁为文曰「天命石氏。」其说既不相同,又云此题今不复存,不知所见者为何玺,不敢以为秦玺也。惟永和所得,乃有「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八字,粗有传授,亦谓之传国玺,今别条以永和玺名之。马端临《通考》:梁末侯景之败也,以传国玺自随,使其侍中平原太守赵思贤佩之,曰:「若我死,宜沈于江。勿令吴儿复得之。」思贤自京口济江遇盗,从者弃之草间,至广陵以告郭元建,元建取之以与辛术送之至。按郭元建,侯景之党,败,以广陵王僧辩,既而复降于北齐,齐遣行台辛术广陵。传国玺自五胡之乱没于刘石。石氏败,玺复南归于晋。历宋齐梁,至侯景之败,而玺遂北归于高齐云。)
后赵石虎得玄玉玺于武乡之长城,方四寸,厚二寸,文同秦玺,然其色玄也,不知为何代之玺(原注:出《石虎别传》。按石虎即伪位,在晋文咸康乙未,距永嘉辛未凡二十五年。而得玺之年,不可考也。武乡上党属邑,本朝初属潞州,后析为威胜军。)
秦苻坚姚苌所执,当晋孝武太元十年岁在乙酉,距洛阳之陷七十有四年矣。
求传国玺于曰:「小羌乃敢干逼天子,岂以传国玺授汝羌也?
玺已送晋,不可得矣」。
史不书其玺文,又无送晋之事,不知此为何玺(原注:出《载记》传。)
又六十一年,岁在丙戌
后魏世祖太平真君七年,即宋文帝元嘉二十三年也,魏毁邺城五层佛图,于泥像中得玉玺二,其文皆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一刻其旁曰「魏所受汉传国玺」。
史不言其玉色、工制与其方广、厚薄,既曰魏受汉玺,或者真传国玺也。
不知魏晋之间,未有言其旁刻字本末者,何耶?
既有二玺,则传国玺已有其副。
太平真君以后,历东西魏周齐隋唐,而此玺未尝见于史。
后魏承平甚久,不知何从失之。
本朝绍圣四年岁在丁丑,距太平真君七年又六百五十一年矣,咸阳县民段义斸地得古玉二,五年正月永兴军以闻,诏尚书礼部、御史台学士院秘书省太常寺官讲求定验以闻。
翰林学士承旨蔡京等奏:按所献玉玺,其色绿如蓝,温润而泽,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其背螭纽五盘,纽间有小窍,用以贯组。
又得玉螭首,其玉白如膏,亦温润。
其背亦螭纽五盘,纽间亦有贯组小窍。
其面无文,与玺相合。
大小方圆无毫发差殊。
今考玺文,为秦玺可知。
其玉乃蓝田之色,其篆乃李斯小篆,其文则刻而非隐起,其字则饰以龙凤鸟鱼,乃虫鱼鸟迹之法,其制作尚象古而不华,于今所传古书莫可比拟,而工作篆书之文巧者亦莫能仿佛,非以后所能作明矣。
臣等被奉诏旨,得与讨论,黜诸家伪说,而断以正史,所有玉玺,委是汉以前传国之宝(原注:蔡京等黜诸家伪说,而断以正史,其说是矣。但其奏有云,曰「皇帝寿昌」者,晋玺也。曰「受命于天」者,后魏玺也。则「既寿永昌」者,秦玺可知。迁就欺罔,无所不至。按「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晋得此玺,如今得秦玺也,岂可谓之晋玺?至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乃秦玺而后魏得之耳。今乃析而二之,以「受命于天」为后魏之玺,以「既寿永昌」为秦玺,其为面谩也甚矣。邵武《后录》:绍圣元年咸阳县民段吉夏日雨后村中立门足陷,得玉玺一,方四寸,篆文如凤鸟之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按《玺记》云:秦始得卞氏玉,刻以为玺,元后取玺投之地,故一角缺。验之皆合,唯记云色黄,此青苍色耳。又云背亦刻「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则无之。有司奏上,廷议以为瑞,改元元符,命段吉以官。至靖康,金人取去。)
诏令礼部太常寺考案故事以闻。
四月丙戌礼部太常寺言:按《国朝会要》,元日五月朔冬至,并行大朝会仪,乞以礼祇受,群臣称贺。
从之。
宰臣章惇书写玉检,诏词臣撰乐章,付太常寺,应奉朝会之用。
丁酉,诏传国宝检以「天授传国受命之宝」为文。
五月戊申朔,行朝会礼。
己酉,大赦天下。
癸丑甲寅,恭谢景灵宫
戊午,宴于紫宸殿
丙寅,诏以绍圣五年六月朔元符元年(原注:出《泰陵宝录》。)
徽宗即位,以白玉作受命宝,为八宝之一,其方四寸有奇,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为文。
大观元年十一月,诏八宝初成,可于正月二十三日后用之。
尚书省言:受命宝非常用之器,唯封禅则用之。
则大观以后,本朝有绿白二玺矣(原注:出《会要》。谨按《御制八宝记》云:受命宝,其玉蓝田,其制秦也。不可以传示将来,贻训后世。方参稽宪度,自我作古,有以宝玉献者,色如截肪,气如吐虹,温润而泽,其声清越。有以古篆进者,龙蟠凤翥,鱼跃鸟飞,奇耦相生,纵横得所。有以善工进者,雕琢众形,如切如磋。分毫析缕,不见其迹。四者毕备,于是揭而玺之,乃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文作受命宝,其方四寸有奇。蔡绦云:得秦玺而无检,螭又不缺,疑其一角缺者乃检也。自有玺后,考验甚详,上犹独取其文而黜其玺不用。旧说螭一角缺,未有言其检者,此又之凿也。但古今所见少有同者,不得不致疑耳。)
元符戊寅靖康丁未,盖三十年。
建炎戊申嘉定辛巳,又九十四年矣。
永和玺者,不知其何时作也,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与秦玺不同(原注:《北齐·辛术传》以其文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误也,已于秦玺辨之。)
后世以为传国玺易与秦玺相乱,今故以永和名之,谓其以永和至晋,而名始着也。
其制度精密,非当时僭伪所能办(原注:《晋阳秋》云:鸟篆隐起,巧丽惊绝,与传国玺不同。《隋志》云:螭兽纽上交五盘螭,鸟篆隐起。)
洛京失守,南北纷争,假托天命者,皆欲得此玺。
变诈百出,无所不至(原注:《·载记》,冉闵石祗,僭大号,遣其使人常祎慕容隽使记室封裕告之曰:「石祗去岁使张举请援,云玺在襄国,其言信否?」曰:「平寇之日,在邺者略无所遗,玺何从而向襄国?」《载记》又曰:冉闵既败,慕容隽欲神其事,诈言历运在己,妻得玺以献,号曰奉玺君。以永和八年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曰元玺。又《玉玺谱》云:元帝渡江后,数世无玉玺。北人皆曰司马家儿是白版天子。或谓元帝大兴三年慕容廆尝送玉玺三纽,不知彼乃宇文氏所得之玺,非中国之玺也。)
晋永和虽得之,而所以得之者非正道也(原注:《载记》又言:冉闵被执,其子智尚幼,蒋干遣詹事刘猗奉表归顺。濮阳太守戴施应之,次于棘津,猗至施止,不听进,责其传国玺。猗归以告干,犹豫不决。施因遣参军何融率壮士百人入,登三台助戍,谲之曰:「今且出玺付我,凶寇在外,道路梗涩,亦未敢送。当遣单使驰告天子。天子闻玺已在吾道,当遣重兵相援。」干信之,乃出玺付融,融使赍玺驰还。或谓何融以赏得之,或谓戴施取之以计,乃使何融驰还。或谓冉智以玺付之,非蒋干也。大要是何融、戴施共谋取之,冉智年幼,听命于蒋干,不足深辨。《晋阳秋》云:雍州玺者,晋孝武太元十九年雍州刺史郤恢表慕容永称藩奉玺,方六寸,厚一寸七分,蟠螭为鼻,合高四寸六分,四面龟文,下有八字,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云是慕容所制,未详厥始,此则误也。八字载于永和八年《晋纪》,不可泯没。慕容永崛起小丑,草创简陋,寻为慕容垂所杀,安得更自制玺?先是慕容隽慕容廆之子,父子雄据一方,犹以不得玺为耻,诈封奉玺君,而况于乎?其言未详厥始,则不根甚矣。)
姑因史氏诸家之说,推本而铺叙之。
永嘉五年王弥洛阳,得六玺送刘曜刘聪,而此玺在其中(原注:洛阳陷时,与秦玺当皆送刘聪,而秦玺不复传授,疑乱兵失之。)
聪死,子粲嗣位,其大司空靳准作乱,自称大将军,执粲杀之。
为乔泰等所杀,推靳明为盟主,遣卜泰奉玺于
大悦,谓泰曰:「使朕获此神玺而成帝王者子也」。
石勒闻之怒,增兵攻明。
败于石勒,其子熙奔上邽
石虎上邽,遣主簿封送玺于勒
向所谓六玺者,止有其一,此外特太子金玺耳(原注:已上并杂出《晋书·载记》。按天子有六玺,曰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所用不同。应劭《汉官仪》及诸史皆详言之,与传国玺并行于世。自永嘉以后,每言传国六玺,则是六玺不皆在,与传国玺合为六耳。《前凉录》载,张寔元年兰池赵婴上言,于青涧中得一玉玺,钳纽,光照水外,文曰「皇帝玺」。《后周书》曰:宇文氏因狩得玉玺三,纽有文曰「皇帝玺」,必永嘉以后之所失者也。至唐贞元二年,神策将温嘉顺犹得白玉印文曰「天子之宝」,亦可见矣。赵封送玺于勒,止有一玺,于此可见。)
石勒既死,石虎篡立。
死,其子世嗣位。
石遵、石监、冉闵相继篡立,闵为慕容恪所执,其子智守邺尚幼,因其臣蒋干以玺献于晋(原注:《燕书》曰:元玺六年,蒋干遣太子詹事刘猗赍传国玺诣晋求救,猗负玺行数里,天黄雾四塞,不得进,易取行玺始得去。此事虚诞,全不可信。)永和八年,玺至建业,百寮毕贺(原注:出晋《穆帝纪》。)
自晋传宋,宋元凶劭作乱而败,不见传国玺。
问劭,乃云:「在严道育处」。
就取得之。
孝武即位,拜蔡兴宗侍中,每言得失,无所顾惮。
帝新拜陵,尝使负玺陪乘。
宋末,谢朏侍中,领秘书监
齐高帝将受禅,当日在直,百寮陪位,侍中当解玺。
佯不知曰:「何公事」?
传诏云:「解玺授齐王」。
曰:「齐自应有侍中」。
乃引枕卧,传诏惧,乃使称疾,曰:「我无疾,何所道」?
遂朝服步出东掖门,乃登车,仍还宅。
是日遂以王俭侍中解玺,既而武帝请诛
高帝曰:「杀之则成其名,正应容之度外(原注:并出《宋书》。)」。
自齐传梁,至简文帝,为侯景所篡。
败,其玺不知所向。
北齐东南道行台辛术广陵得其八玺,献于文宣文宣以告太庙,而此玺居其一也(原注:《辛术传》云: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推原所自,以为永和中载僧施所得者,使督护何融送建业,历、齐、梁至侯景败,侍中赵思齐以玺授南兖州刺史郭元建以送于,而以进焉。其玺文与《晋纪》不同,疑传误也。若以为晋永和自是一玺,而辛术自是一玺,特传引用之误,亦是一说。但永和玺后来却有传授,而辛术玺所谓「受命于天,即寿永昌」者,齐陈之际,略无所传,知其误也。又文宣纪载所献八玺,而传只载传国玺,又不知其七者果何玺也。先是齐受东魏禅,固尝遣太尉彭城王元韶等奉皇帝玺绶,而魏宗室元晖业骂之,曰:「尔不及一老妪,背负玺与人,何不打碎之?」事见《魏景穆十二王传》。则知当时之玺不一而足,八玺之中,亦必有所谓六玺者,特宋齐所传,非西晋之旧也。)
北齐河清中着令定制,自六玺之外,止有传国一玺,白玉为之,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乃是物也(原注:《隋志》载北齐玺,自传国玺、六玺之外,止有木印,则辛术元韶所进之玺,已不能全矣。)
北齐、西魏皆并于后周,始与神玺并行于世(原注:西魏大统三年槐里获神玺,大赦,不言其文也。独《隋志》言,神玺、传国玺皆宝而不用,神玺明受之天,传国玺明受之运,则神玺之文,亦有关乎天命者矣。)
开皇三年,诏以传国玺为受命玺(原注:出《隋文帝纪》。《朝士谈》云:开皇九年江南,得真传国玺,乃改前所得者名神玺。此又不考本末者也。秦玺失于晋永嘉,而稍见于后魏太平真君之时,永和玺复归于晋,而隋已得之于后周矣,陈安得有真传国玺哉?谓陈有梁敬帝近代受禅之玺,犹之可也。况西魏、北齐已先有神玺之名,非开皇所改明矣。)
隋之亡也,玺没于宇文化及
化及败,为窦建德所得。
唐武德四年,克平东夏建德右仆射裴矩奉八玺以献,而受命玺实在其中(原注:化及之事,虽出于《朝士谈》,而正史不全载,然新旧史于《建德传》皆云裴矩奉传国八玺来降,则炀帝失之于化及化及失之于建德,其事明矣。)
唐有受命玺,以封禅礼神,即其旧也(原注:《新唐志》载,神玺、受命玺之外,止有天子、皇帝六玺而已,是谓八玺。乃言有传国玺及八玺,岂通传国而为九耶?志言八玺甚备,而传国玺独无所言,是误以受命、传国为二玺矣。当云合传国为八可也。)
太宗贞观十六年,复刻受命玺,其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而受命之名,复自别于传国玺矣。
武后长寿二年,尝改玺为宝。
中宗神龙元年,又改宝为玺(原注:此三事,皆出《通典》,而本纪不载。特于长寿二年九月乙未,书作七宝而已。)
玄宗天宝十载,改传国宝为承天大宝,而传国之名犹不废也(原注:肃宗乾元元年,上皇天帝御宣正殿,授皇帝传国、受命宝,则知虽改为承天大宝,而旧名不废也。)
五代乱离后,其玺不复存矣(原注:蔡绦《国史后补》云:国初创业艰难,诸宝多阶石为之。元丰中,始诏依古作六玺,有玉而未成也。《会要》云:唐末六玺亡失,国朝铸以金鍮。太宗雍熙三年,诏以天下合同之印为天下合同之宝,御前之印为御前之宝,书诏之印为书诏之宝,铸以金,是玉玺不传于本朝也。)
受命宝者,其初当出于传国二玺,其一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二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皆有受命之文,而未以受命名之也。
隋文帝受周禅,遂有东、西二魏之宝,其名不一,而所谓传国玺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乃永和玺也,其传最远。
开皇三年,始表异而出之,名曰受命玺,而受命之名立矣。
隋传之唐,而太宗不以为受命玺也。
贞观十六年,乃自作受命玺,以白玉为螭首,其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是隋、唐之际,各有是玺,而其文则异。
本朝继五代之后,二玺皆不复存。
至道三年十一月二十日真宗即位之初,中书门下言:皇帝受命宝,请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诏可,而不言其制度也(原注:《会要》误以膺字为应字,而《长编》不载,旁见于《宏词类编》者,乃作膺字。虽不足据,然累圣皆作「恭膺天命之宝」矣。)
大中祥符元年五月,有司详定封禅仪,请以玉牒、玉册并刻字填金,联以金涂银绳,缄以玉匮,置石䃭中。
封匮以金泥和粉乳香为之,印以受命宝,宝方一寸二分,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则是真宗朝尝两作之矣(原注:《会要》云:请依旧制,别造玉宝,文同受命宝,则是八字皆同,而《长编》止载「恭膺天命之宝」六字,盖节文也。是时又作「天下同文之宝」,铸以金,以封石䃭。《会要》虽云封匮封䃭之宝,而不言别作,则又略也。)
乾兴元年仁宗即位三月十六日礼仪院言:皇帝登位,所有受命之宝,并缘宝法物,请下文思院少府监
从之。
天圣元年九月二十二日,诏以宫城火,重制皇帝受命宝,则是仁宗初年亦两作之也。
嘉祐八年英宗即位六月十三日翰林学士范镇言:「伏闻大行皇帝受命宝,欲举而葬之,恐非所以称先帝恭俭之意。
其受命宝,乞陛下自宝用之,且示有所传付」。
检讨检寻典故,及命两制礼官详议。
翰林学士王圭等奏议曰:「受命宝者,犹昔传国玺也。
宜为天子传器,不当改作。
谓今宜从省约,以称先帝恭俭之实」。
其后别造受命宝,而所议弗用。
元丰八年哲宗即位门下侍郎章惇言:「奉诏篆皇帝受命宝,请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
从之(原注:以上并出《会要》。)
即是以观,本朝皇帝即位,皆作受命宝,而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矣。
但前乎真宗,则有太祖太宗之世,后乎真宗,则神宗居英、哲之间,而受命宝亦不作,岂作辍亦随时耶?
将史失之耶?
哲宗得秦玺,绍圣五年四月诏作传国玺检,以「天授传国受命之宝」为文,是哲宗有两受命宝,而秦玺其一也。
徽宗初年,亦作受命宝,因秦玺之旧,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为文,则徽宗之受命宝,不复用「恭膺天命」之旧矣。
既作受命宝,又作国宝,及天子、皇帝行信六宝。
大观元年,八宝皆成,十一月十一日,诏以来年正月二十三日后用之(原注:镇国、受命本是二宝,而《会要》乃载大观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诏受命宝字之上添镇国二字,则当与国宝相乱矣。至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又诏八宝之名,一曰镇国神宝,二曰受命之宝,则是受命之宝未尝加国字也。《会要》何为并载耶?)
今皆不存矣(原注:朱丞相《秀水閒居录》云:靖康京城失守,八宝悉为金人劫取矣。但八宝既失,而国宝独存,其文所谓「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太和,万寿无疆」者,则又朱丞相误也。国宝文九字,曰「承天福,延万亿,永无极」,而「范围天地」以下十六字者,谓之定命宝,乃朱丞相维扬所见者也。合定命宝言之,谓之九宝。靖康八宝皆失,而定命宝独在。蔡绦《国史后补》载九宝甚详,与《御制八宝记》及《会要》诸书皆相表里,当以说为正。)
予讨论玉玺本末,有所谓《云麓漫抄》者,乃(原注:彦卫。)景安之所作,予未之见,疑犹有遗论也。
讨论粗定,乃于亲戚间见之,顾其说微有差误,不足取信。
且如秦玺之为玉,或云和氏,或云蓝田,要当指一物为证。
今云秦得和氏所献玉,命李斯篆书,诏工人孙寿蓝田玉作,何也?
献帝初虽失玺,后复孙坚得之,再入袁术,而徐璆以上于许。
今云献帝出奔则失之,何也?
曹操虽不受汉禅,而子丕实受之,刻玉玺之侧,曰「魏所受汉传国玺」,虽真伪未可知,未尝指言所刻也。
今云不应丞相时,先取其玺,何也?
晋元帝渡江,数世无玉玺,北人始有白版天子之讥,其后永和得玺,君臣相庆。
今云三国鼎立时,有假版天子之语,何也?
秦以前为方寸玺,至始皇侈而大之,乃作受命玺。
今云方围四寸,其为伪无疑,何也?
如此等类,不可胜举,姑举其概以自志焉。
丁固同僚书 孙吴 · 虞翻
 出处:全三国文 卷六十八
丁子贱塞渊好德,堂构克举,野无遗薪,斯之为懿,其美优矣。
令德之后,惟此君嘉耳(《吴志·虞翻传》注引《会稽典录》。山阴丁览字孝连,为郡功曹,守始平长。子固字子贱孙休时左御史大夫孙皓即位,迁司徒。)
马汧督诔 西晋 · 潘岳
 出处:全晋文卷十六、全晋文卷七、文选卷五十七
元康七年秋九月十五日,晋故督守关中侯扶风马君卒。
呜呼哀哉!
初,雍部之内属,羌反未弭,而编户之氐又肆逆焉。
虽王旅致讨,终于殄灭,而蜂虿有毒,骤失小利,俾百姓流亡,频于涂炭。
建威丧元于好畤,州伯宵遁乎大溪。
若夫偏师裨将之殒首覆军者,盖以十数;
剖符专城,纡青拖墨之司,奔走失其守者,相望于境。
秦陇之僭,巩更为魁,既已袭而馆其县。
子以眇尔之身,介乎重围之里;
率寡弱之众,据十雉之城。
群氐如猬毛而起,四面雨射城中。
城中凿穴而处,负户而汲。
木石将尽,樵苏乏竭,刍荛罄绝
于是乎发梁栋而用之,𦉹以铁锁机关,既纵礧而又升焉。
爨陈焦之梠桷之
用能薪刍不匮,人畜取给,青烟傍起,历马长鸣。
凶丑骇而疑惧,乃阙地而攻。
子命穴浚堑,寘壶镭瓶甒以侦之。
将穿,响作,内焚穬火薰之,潜氐歼焉。
久之,安西之救至,竟免虎口之厄,全数百万石之积,文契书于幕府
圣朝畴咨,进以显秩,殊以幢盖之制。
而州之有司,乃以私隶数口,谷十斛,考讯吏兵,以槚楚之辞连之。
大将军屡抗其疏,曰:「敦固守孤城,独当群寇,以少禦众,载离寒暑,临危奋节,保谷全城。
雍州从事,忌勋效,极推小疵,非所以褒奖元功。
宜解禁劾假授」。
诏书遽许,而子固已下狱发愤而卒也。
朝廷闻而伤之,策书曰:「皇帝咨故督守关中侯马敦,忠勇果毅率厉有方,固守孤城,危逼获济
宠秩未加,不幸丧亡,朕用悼焉。
今追赠牙门将军印绶,祠以少牢」。
魂而有灵,嘉兹宠荣。
然絜士之闻秽,其庸致思乎?
若乃下吏之肆其噤害,则皆妒之徒也。
嗟乎!
妒之欺善,抑亦贸首之雠也。
语曰:「或戒其子,慎无为善」。
言固可以若是,悲夫!
乘丘之战,县贲父鲁庄公,马惊败绩。
贲父曰:「他日未尝败绩,而今败绩,是无勇也」。
遂死之。
圉人浴马,有流矢在白肉。
公曰:「非其罪也」。
乃诔之。
汉明帝时,有司马叔持者,白日于都市手剑父雠,视死如归。
亦命史臣班固而为之诔。
然则忠孝义烈之流,慷慨非命而死者,缀辞之士,未之或遗也。
天子既已策而赠之,微臣托乎旧史之末,敢阙其文哉?
乃作诔曰:知人未易,人未易知。
嗟兹马生,位末名卑。
西戎猾夏,乃奋其奇。
保此城,救我边危。
彼边奚危?
城小富。
子以眇身,而裁其守。
兵无加卫,墉不增筑。
婪婪群狄,豺虎竞逐。
巩更恣睢,潜跱官寺。
齐万虓阚,震惊台司
声势沸腾,种落煽炽。
旌旗电舒,戈矛林植。
彤珠星流,飞矢雨集。
惴惴士女,号天以泣
而炊,负户以汲。
累卵之危,倒悬之急。
马生爰发,在险亮。
精冠白日,猛烈秋霜。
棱威可厉,懦夫克壮。
沾恩抚循,寒士挟纩。
蠢蠢犬羊,阻众陵寡。
潜隧密攻,九地之下。
惬惬穷城,气若无假。
昔命悬天,今也惟马。
惟此马生,才博智赡。
侦以瓶壶,列以长堑。
锸未见锋,火以起焰。
薰尸满窟,棓穴以敛。
木石匮竭,萁秆空虚。
瞷然马生,傲若有馀。
𦉹梁为礧,为刍。
守不乏械,历有鸣驹。
哀哀建威,身伏斧质。
悠悠烈将,覆军丧器。
戎释我徒,显诛我帅。
以生易死,畴克不二。
圣朝西顾,关右震惶。
分我庾,化为寇粮
实赖夫子,思谟弥长。
咸使有勇,致命知方。
我虽末学,闻之前典。
十世宥能,表墓旌善。
思人爱树,甘棠不剪
矧乃吾子,功深疑浅。
两造未具,储隶盖鲜。
孰是勋庸,而不获免?
猾哉部司,其心反侧。
斲善害能,丑正恶直。
牧人逶迤,自公退食。
闻秽鹰扬,曾不戢翼。
忘尔大劳,猜尔小利。
苟莫开怀,于何不至?
慨慨马生琅琅高致。
发愤囹圄,没而犹视。
呜呼哀哉!
安平出奇,破齐克完。
张孟运筹,危赵获安。
人赖子,犹彼谈单。
如何吝嫉,摇之笔端?
倾仓可赏,矧云私
狄隶可颁,况曰家仆
剔子双龟,贯以三木。
功存城,身死狱。
凡尔围,心焉摧剥。
扶老携幼,街号巷哭
呜呼哀哉!
明明天子,旌以殊恩。
光光宠赠,乃牙其门。
司勋颁爵,亦兆后昆。
死而有灵,庶慰冤魂。
呜呼哀哉!
书贺石勒 西晋 · 王弥
 出处:全晋文
公获苟晞而用之,何其神妙?
使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晋书·王弥传》,苟晞,以为左司马云云,又《载纪·石勒传》,作伪卑辞使谓。《十六国春秋》九作乃以书贺,又十一作使贺。)
王弥 十六国 · 刘渊
 出处:全晋文
将军有不世之功,超时之德,故有此迎耳,迟望将军之至。
孤今亲行将军之馆,辄拂席洗爵,敬待将军(《晋书·王弥传》,《十六国春秋》九。)
贾九州 东晋 · 郭璞
四言诗
广莫戒寒,玄英启谢。
感彼时变,悲此物化。
独步闲朝,哀叹静夜。
德非颜原,屡空蓬舍。
轻服御冬,蓝褐当夏。
正未墨突,逝将命驾。
幸赖吾贤,少以慰藉。(一章)

顾瞻中宇,一朝分崩。
天网既紊,浮鲵横腾。
运首北眷,邈哉华恒
虽欲凌翥,矫翮靡登。
俯惧潜机,仰虑飞罾。
惟其崄哀,难辛备曾。
庶睎河清,混焉未澄。(二章)

自我徂迁,周之阳月。
乱离方焮,忧虞匪歇。
四极虽遥,息驾靡脱。
愿言齐衡,庶几契阔。
虽云暗投,圭璋特达。
绵驹之变,何有胡越。
子固乔楚,我伊罗
无贵香明,终自㵶渴。
未若遗荣,閟情丘壑。
逍游永年,抽簪收发(○文馆词林百五十七。)(三章)

苟晞四年十一月 晋 · 晋怀帝
 出处:全晋文卷七
朕以不德,戎车屡兴,上惧宗庙之累,下悯兆庶之困,当赖方岳,为国藩翰
公威振赫然,枭斩藩、,走降乔、朗,魏植之徒复以诛除,岂非高识明断,朕用委成。
王弥、石勒为社稷之忧,故有诏委统六州。
而公谦分小节,稽违大命,非所谓与国同忧也。
今复遣诏,便施檄六州,协同大举,剪除国难,称朕意焉(《晋书·苟晞传》。又见《十六国春秋》十一。)
四阿含暮钞序 魏晋 · 释氏
 出处:全晋文
《阿含暮》者,秦言趣无也。
阿难既出十二部经,又采撮其要径至道法为《四阿含暮》,与《阿毗昙》及律并为三藏焉。
身毒学士以为至德未坠于地也,有阿罗汉,名婆素跋陀,钞其膏腴,以为一部九品四十六叶,斥重去复,文约义丰,真可谓经之璎鬘也。
百行美妙,辩是与非,莫不悉载也。
幽奥深富,行之能事毕矣。
有外国沙门,字因提丽先,斋诣前部国,秘之佩身,不以示人。
王弥第,求得讽之,得布此。
余以壬午之岁八月东省先师寺庙于邺寺,令鸠摩罗佛提执梵文,僧念僧护为译,僧导昙究僧睿笔受至冬十一月乃讫。
此岁夏出《阿毗昙》,冬出此经,一年之中,具三藏也。
深以自幸,但恨八九之年,始遇此经,恐韦编未绝,不终其业耳。
若加数年,将无大过也。
近敕译人,直令转梵为秦,解方言而已。
经之文质,所不易也。
又有悬数悬事,皆访其人,为注其下。
时复以意消息者,为其章注,修妒路者,其人注解,引经本也。
其有直言修妒路者,引经证,非注解也(《释藏藉》五,又《迹九》。案:此经篇目是释道安所题,疑此序亦道安作,而梁释僧祐以为未详作者。寻道安传,亦无壬午岁至邺寺事,故编入阙名类。)
戒子殷书 晋 · 鞠彭
 出处:全晋文
王弥曹嶷,必有子孙。
善招抚,勿寻旧怨,以长乱源(《十六国春秋》三十一《鞠殷传》)
晋纪总论 东晋 · 干宝
 出处:全晋文、文选卷四十九
史臣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硕量,应运而仕,值魏太祖创基之初,筹画军国,嘉谋屡中,遂服舆轸,驱驰三世。
性深阻有如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行任数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
故贤愚咸怀,小大毕力,尔乃取邓艾于农隙,引州泰于行役,委以文武,各善其事。
故能西禽孟达,东举公孙渊,内夷曹爽,外袭王陵神略独断,征伐四克。
维御群后,大权在己。
屡拒诸葛亮节制之兵,而东去吴人辅车之势。
世宗承基,太祖继业,军旅屡动,边鄙无亏,于是百姓与能,大象始构矣。
玄丰乱内,钦诞寇外,潜谋虽密,而在几必兆。
淮浦再扰,而许洛不震,咸黜异图,用融前烈。
然后推毂钟邓,长驱庸蜀,三关电扫,刘禅入臣,天符人事,于是信矣。
始当非常之礼,终受备物之锡,名器崇于周公,权制严于伊尹
至于世祖,遂享皇极。
正位居体,重言慎法,仁以厚下,俭以足用;
和而不弛,宽而能断。
故民咏惟新。
四海悦劝矣。
聿修祖宗之志,思辑战国之苦,腹心不同,公卿异议,而独纳羊祜之策,以从善为众。
故至于咸宁之末,遂排群议而杖王杜之决,汎舟三峡,介马桂阳,役不二时,江湘来同。
夷吴蜀之垒垣,通二方之险塞,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
太康之中,天下书同文,车同轨。
牛马被野,馀粮栖亩,行旅草舍,外闾不闭。
民相遇者如亲,其匮乏者,取资于道路,故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
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吏奉其法,民乐其生,百代之一时矣。
武皇既崩,山陵未乾,杨骏被诛,母后废黜,朝士旧臣夷灭者数十族。
寻以二公楚王之变,宗子无维城之助,而阏伯实沈之郤岁构;
师尹无具瞻之贵,而颠坠戮辱之祸日有。
至乃易天子以太上之号,而有免官之谣,民不见德,唯乱是闻,朝为伊周,夕为桀蹠,善恶陷于成败,毁誉胁于势利。
于是轻薄干纪之士,役奸智以投之,如夜虫之赴火。
内外混淆,庶官失才,名实反错,天网解纽。
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
李辰石冰,倾之于荆扬,刘渊王弥,挠之于青冀,二十馀年而河洛为墟。
戎羯称制,二帝失尊,山陵无所。
何哉?
树立失权,托付非才,四维不张,而苟且之政多也。
夫作法于治,其弊犹乱;
作法于乱,谁能救之?
故于时天下非暂弱也,军旅非无素也。
刘渊者,离石之将兵都尉
王弥者,青州之散吏也。
盖皆弓马之士,驱走之人,凡庸之才,非有吴先主诸葛孔明之能也。
新起之寇,乌合之众,非吴蜀之敌也。
脱耒为兵,裂裳为旗,非战国之器也。
自下逆上,非邻国之势也。
然而成败异效,扰天下如驱群羊,举二都如拾遗
将相侯王,连头受戮,乞为奴仆而犹不获。
后嫔妃主,虏辱于戎卒,岂不哀哉!
夫天下,大器也;
群生,重畜也。
爱恶相攻,利害相夺,其势常也;
若积水于防,燎火于原,未尝暂静也。
器大者不可以小道治,势动者不可以争竞扰,古先哲王,知其然也。
是以捍其大患而不有其功,禦其大灾而不尸其利。
百姓皆知上德之生己,而不谓浚己以生也。
是以感而应之,悦而归之,如晨风之郁北林,龙鱼之趣渊泽也。
顺乎天而享其运,应乎人而和其义,然后设礼文以治之,断刑罚以威之,谨好恶以示之,审祸福以喻之,求明察以官之,笃慈爱以固之,故众知向方,皆乐其生而哀其死,悦其教而安其俗,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廉耻笃于家闾,邪僻销于胸怀。
故其民有见危以授命,而不求生以害义,又况可奋臂大呼,聚之以干纪作乱之事乎?
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理节则不乱,胶结则不迁。
是以昔之有天下者,所以长久也。
夫岂无僻主,赖道德典刑以维持之也。
延陵季子听乐以知诸侯存亡之数,短长之期者,盖民情风教,国家安危之本也。
昔周之兴也,后稷生于姜嫄,而天命昭显,文武之功,起于后稷
故其诗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
又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
又曰:「实颖实,即有邰家室」。
至于公刘遭狄人之乱,去邰之豳,身服厥劳。
故其诗曰:「乃裹糇粮,于橐于囊」。
「陟则在巘,复降在原,以处其民」。
以至于太王为戎翟所逼,而不忍百姓之命,杖策而去之。
故其诗曰:「来朝走马,帅西水浒,至于岐下」。
周民从而思之,曰:「仁人不可失也」,故从之如归市。
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
每劳来而安集之。
故其诗曰:「乃慰乃止,乃左乃右,乃疆乃理,乃宣乃亩」。
以至于王季,能貊其德音。
故其诗曰:「克明克类,克长克君,载锡之光」。
至于文王,备修旧德,而惟新其命。
故其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
由此观之,周家世积忠厚,仁及草木,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者也。
而其妃后躬行四教,尊敬师傅,服浣濯之衣,脩烦辱之事,化天下以妇道。
故其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是以汉滨之女,守絜白之志;
中林之士,有纯一之德。
故曰:「文武自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
于是天下三分有二,犹以服事殷,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犹曰天命未至。
以三圣之智,伐独夫之,犹正其名教曰「逆取顺守,保大定功安民和众」。
犹著大武之容曰「未尽善也」。
周公遭变,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者,则皆农夫女工衣食之事也。
故自后稷之始基静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十六王而武始居之,十八王而康克安之,故其积基树本,经纬礼俗,节理人情,恤隐民事,如此之缠绵也。
爰及上代,虽文质异时,功业不同,及其安民立政者,其揆一也。
今晋之兴也,功烈于百王,事捷于三代,盖有为以为之矣。
宣景遭多难之时,务伐英雄,诛庶桀以便事,不及脩公刘太王之仁也。
受遗辅政,屡遇废置,故齐王不明,不获思庸于亳;
高贵冲人,不得复子明辟;
二祖逼禅代之期,不暇待参分八百之会也。
是其创基立本,异于先代者也。
又加之以朝寡纯德之士,乡乏不二之老。
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薄为辩,而贱名俭,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仕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
是以目三公以萧杌之称,标上议以虚谈之名,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纠邪正,皆谓之俗吏。
倚杖虚旷,依阿无心者,皆名重海内。
若夫文王日𣅳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点以为灰尘,而相诟病矣。
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情慝奔于货欲之涂,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利。
而秉钧当轴之士,身兼官以十数。
大极其尊,小录其要,机事之失,十恒八九。
而世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悠悠风尘,皆奔竞之士,列官千百,无让贤之举。
子真著崇让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长虞数直笔而不能纠。
其妇女庄栉织纴,皆取成于婢仆,未尝知女工丝枲之业,中馈酒食之事也。
先时而婚,任情而动,故皆不耻淫逸之过,不拘妒忌之恶。
有逆于舅姑,有反易刚柔,有杀戮妾媵,有黩乱上下,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
又况责之闻四教于古,修贞顺于今,以辅佐君子者哉!
礼法刑政,于此大坏,如室斯构而去其凿契,如水斯积而决其堤防,如火斯畜而离其薪燎也。
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
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
庾纯贾充之事,而见师尹之多僻。
考平吴之功,知将帅之不让;
郭钦之谋,而悟戎狄之有衅。
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
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
民风国势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辛有必见之于祭祀,季札必得之于声乐,范燮必为之请死,贾谊必为之痛哭。
又况我惠帝以荡荡之德临之哉!
贾后肆虐于六宫,韩午助乱于外内,其所由来者渐矣,岂特系一妇人之恶乎?
怀帝乱之后得位,羁于彊臣。
悯帝奔播之后,徒厕其虚名。
天下之政,既已去矣,非命世之雄,不能取之矣。
怀帝初载嘉禾南昌
望气者又云豫章天子气
及国家多难,宗室迭兴,以悯怀之正,淮南之壮,成都之功,长沙之权,皆卒于倾覆。
怀帝豫章王登天位,刘向之谶云,灭亡之后,少如水名者得之,起事者据秦川,西南乃得其朋。
悯帝,盖秦王之子也,得位于长安长安,固秦地也,而西以南阳王右丞相,东以琅邪王左丞相
上讳业,故改临漳
漳,水名也。
由此推之,亦有徵祥,而皇极不建,祸辱及身。
岂上帝临我而贰其心,将由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者乎?
淳耀之烈未渝,故大命重集于中宗元皇帝
元帝亲征杜韬 东晋 · 王鉴
 出处:全晋文
天祸晋室,四海颠覆,丧乱之极,开辟未有。
明公历运之厄,当阳九之会,圣躬负伊周之重,朝廷延匡合之望。
方将振长辔而御八荒,扫河汉而清天涂,所藉之资,江南之地,盖九州之隅角,垂尽之馀人耳。
而百越鸱视于五岭,蛮蜀狼顾于湘汉,江州萧条,白骨涂地,豫章一郡,十残其八。
继以荒年,公私虚匮,仓库无旬月之储,三军有绝乏之色。
赋敛搜夺,周而复始,卒散人流,相望于道。
残弱之源日深,全胜之势未举。
鉴惧云旗反旆,元戎凯入,未在旦夕也。
昔齐旅未期,而申侯惧其老,况暴甲三年,介胄生虮虱,而可不深虑者哉?
江扬本六郡之地,一州封域耳。
若兵不时戢,人不堪命,三江受敌,鼓蠡振摇,是贼逾我垣墙之内,窥我室家之好。
黩武之众易动,惊弓之鸟难安,鉴之所甚惧也。
去年已来,累丧偏将军师屡失,送死之寇,兵厌奔命,贼量我力矣。
虽继遣偏裨,惧未足成功也。
愚谓尊驾宜亲幸江州,然后方召之臣,其力可得而宣;
熊罴之士,其锐可得而奋。
进左军于武昌,为陶侃之重;
建名将于安成,连甘卓之垒。
南望交广,西抚蛮夷。
要害之地,勒劲卒以保之;
深沟坚壁,案精甲而守之。
六军既赡,战士思奋,尔乃乘隙骋奇,扰其窟穴,显示大信,开以生涂,杜韬之颈固已锁于麾下矣。
议者将以大举役重,人不可扰。
鉴谓暂扰以制敌,愈于放敌而常扰也。
夫四体者,人之所甚爱,苟宜伐病,则削肌刮骨矣。
然守不可虚,鉴谓王导可委以萧何之任。
或以小贼方毙,不足动千乘之重。
鉴见王弥之初,亦小寇也,官军不重其威,狡逆得肆其变,卒令温怀不守,三河倾覆,致有今日之弊,此已然之明验也。
蔓草犹不可长,况狼兕之寇乎!
当五霸之世,将非不良,士非不勇,征伐之役,君必亲之,故齐桓免胄于邵陵晋文擐甲于城濮。
昔汉高、光武二帝,征无远近,敌无大小,必手振金鼓,身当矢石,栉风沐雨,壶浆不赡,驰鹜四方,匪遑宁处,然后皇基克构,元勋以融。
今大弊之极,剧于曩代,崇替之命,系我而已。
欲使銮谢旂无野次之役,圣躬远风尘之劳,而大功坐就,鉴未见其易也。
魏武既定中国,亲征柳城,扬旌卢龙之岭,顿辔重塞之表,非有当时烽燧之虞,盖一日纵敌,终己之患,虽戎辂蒙崄,不以为劳,况急于此者乎!
刘玄德躬登汉山,而夏之锋摧;
吴伪祖亲溯长江,而关羽之首悬;
袁绍犹豫后机,挫衄三分之势;
刘表卧守其众,卒亡全楚之地。
历观古今拨乱之主,虽圣贤,未有高拱闲居,不劳而济者也。
前鉴不远,可谓蓍龟
议者或以当今暑夏,非出军之时。
鉴谓今宜严戒,须秋而动,高风启涂,龙舟电举,曾不十日,可到豫章
豫章去贼尚有千里之限,但临之以威灵,则百胜之理济矣。
既扫清湘野,涤荡楚郢,然后班爵序功,酬将士之劳;
卷甲韬旗,广农桑之务,播恺悌之惠,除烦苛之赋。
比及数年,国富兵强,龙骧虎步,以威天下,何思而不服,往而不济,桓文之功不难懋也。
今惜一举之劳,而缓垂死之寇,诚国家之大耻,臣子之深忧也。
鉴以凡琐,谬蒙奖育,思竭愚忠以补万一。
刍荛之言,圣主不弃,戍卒之谋,先后采之,乞留神鉴,思其所陈(《晋书·王鉴传》)
均善论 南朝宋 · 释慧琳
 出处:全宋文卷六十三
白学先生,以为中国圣人,经纶百世,其德弘矣,智周万变,天人之理尽矣,道无隐旨,教罔遗筌,聪睿迪哲,何负于殊论哉。
有黑学道士陋之,谓不照幽冥之途,弗及来生之化,虽尚虚心,未能虚事,不逮西域之深也。
于是白学访其所以不逮云尔。
白曰:「释氏所论之空,与老氏所言之空,无同异乎」?
黑曰:「异。
释氏即物为空,空物为一。
老氏有无两行,空有为异。
安得同乎」。
白曰:「释氏空物,物信空邪」?
黑曰:「然。
空又空,不翅于空矣」。
白曰:「三仪灵长于宇宙,万品盈生于天地,孰是空哉」?
黑曰:「空其自性之有,不害因假之体也。
今构群材以成大厦,罔专寝之实,积一豪以致合抱,无檀木之体,有生莫俄顷之留,太山蔑累息之固,兴灭无常,因缘无主,所空在于性理,所难据于事用,吾以为误矣」。
白曰:「所言实相,空者其如是乎」?
黑曰:「然」。
白曰:「浮变之理,交于目前,视听者之所同了邪?
解之以登道场,重之以轻异学,诚未见其渊深」。
黑曰:「斯理若近,求之实远。
夫情之所重者虚,事之可重者实。
今虚其真实,离其浮伪,爱欲之惑,不得不去。
爱去而道场不登者,吾不知所以相晓也」。
白曰:「今析豪空树,无(缺)垂荫之茂,离材虚室,不损轮奂之美,明无常增其愒荫之情,陈若偏笃其竞辰之虑。
贝锦以繁采发辉,和羹以盐梅致旨,齐侯追爽鸠之乐,燕王无延年之术,恐和合之辩,危脆之教,正足恋其嗜好之欲,无以倾其爱竞之惑也」。
黑曰:「斯固理绝于诸华,坟素莫之及也」。
白曰:「山高累卑之辞,川树积小之咏,舟壑火传之谈,坚白唐肆之论,盖盈于中国矣,非理之奥,故不举以为教本耳。
子固以遗情遗累,虚心为道,而据事剖析者,更由指掌之间乎」。
黑曰:「周、孔为教,正及一世,不见来生无穷之缘,积善不过子孙之庆,累恶不过馀殃之罚,报效止于荣禄,诛责极于穷贱,视听之外,冥然不知,良可悲矣。
释迦关无穷之业,拔重关之险,陶方寸之虑,宇宙不足盈其明,设一慈之救,群生不足胜其化,叙地狱则民惧其罪,敷天堂则物欢其福,指泥洹以长归,乘法身以遐览,神变无不周,灵泽无不覃,先觉翻翔于上世,后悟腾翥而不绍,坎井之局,何以识大方之家乎」。
白曰:「固能大其言矣,今效神光无径寸之明,验灵变罔纤介之异,勤诚者不睹善救之貌,笃学者弗克陵虚之实,徒称无量之寿,孰见期颐之叟,咨嗟金刚之固,安觌不朽之质。
苟于事不符,宜寻立言之指,遗其所寄之说也。
且要天堂以就善,曷若服义而蹈道,惧地狱以敕身,孰与从理以端心。
礼拜以求免罪,不由祗肃之意,施一以徼百倍,弗乘无吝之情。
美泥洹之乐,生耽逸之虑,赞法身之妙,肇好奇之心,近欲未弭,远利又兴,虽言菩萨无欲,群生固以有欲矣。
甫救交敝之氓,永开利竞之俗,澄神反道,其可得乎」?
黑曰:「不然。
若不示以来生之欲,何以权其当生之滞。
物情不能顿至,故积斩以诱之。
夺此俄顷,要彼无穷,若弗勤春稼,秋穑何期。
端坐井底,而息意庶虑者,长沦于九泉之下矣」。
白曰:「异哉!
何所务之乖也。
道在无欲,而以有欲要之,北行求,西征索越,方长迷于幽都,永谬滞于昧谷。
辽辽闽、楚,其可见乎。
所谓积渐者,日损之谓也。
当先遗其所轻,然后忘其所重,使利欲日去,淳白自生耳。
岂得以少要多,以粗易妙,俯仰之间,非利不动,利之所荡,其有极哉。
乃丹青眩媚彩之目,土木夸好壮之心,兴靡废之道,单九服之财,树无用之事,割群生之急,致营造之计,成私树之权,务劝化之业,结师党之势,苦节以要厉精之誉,护法以展陵竞之情,悲矣。
夫道其安寄乎。
是以周、孔敦俗,弗关视听之外,老、庄陶风,谨守性分而已」。
黑曰:「三游本于仁义,盗蹠资于五善,圣迹之敝,岂有内外。
且黄、老之家,符章之伪,水祝之诬,不可胜论。
子安于彼,骇于此,玩于浊水,违于清渊耳」。
白曰:「有迹不能不敝,有术不能无伪,此乃圣人所桎梏也。
今所惜在作法于贪,遂以成俗,不正其敝,反以为高耳。
至若淫妄之徒,世自近鄙,源流蔑然,固不足论」。
黑曰:「释氏之教,专救夷俗,便无取于诸华邪」?
白曰:「曷为其然。
为则开端,宜怀属绪,爱物去杀,尚施周人,息心遗荣华之愿,大士布兼济之念,仁义玄一者,何以尚之。
惜乎幽旨不亮,末流为累耳」。
黑曰:「子之论善殆同矣,便事尽于生乎」?
白曰:「幽冥之理,固不极于人事矣。
周、孔疑而不辨,释迦辨而不实,将宜废其显晦之迹,存其所要之旨,请尝言之。
夫道之以仁义者,服理以从化,帅之以劝戒者,循利而迁善。
故甘辞兴于有欲,而灭于悟理,淡说行于大解,而息于贪伪。
是以示来生者,蔽亏于道、释不得已,杜幽暗者,冥符于、姬、孔闭其兑。
由斯论之,言之者未必远,知之者未必得,不知者未必失,但知六度与五教并行,信顺与慈悲齐立耳。
殊途同归者,不得守其发轮之辙也(《宋书·天竺迦毗黎国传》。)
越国武肃王碑铭 五代 · 皮光业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十八
粤以唐长兴三载壬辰春季凋十三荚。
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尚书令吴越国王弃捐宫馆。
以是岁明宗皇帝太常博士段容。
定谥议曰武肃
尚书工部侍郎杨凝式撰神道碑文。
翰林待诏张季恭至吴越
书于刊石。
后二年岁在敦牂。
天下兵马都元帅吴越王建庙貌于始封之越国
礼与境内。
乐之罔极。
孝思也。
盖闻神道设教。
莫大于郊社严禋。
明德惟馨。
无逾于祖考孝享。
是以百代相袭。
六籍盛称。
报劬劳则天保是徵。
展钦若则王假是训。
又况建除难靖乱之业。
武烈之威名。
振刚德义气之风。
成肃恭之懿号。
陈力四纪。
光奉八朝。
生为有土之君。
薨立象朝之庙。
是可睢盱召毕。
龌龊桓文。
声华永而日月齐。
简册编而古今在。
矧夫堂成王构。
家继国祧。
压璧宝以知来。
玉林而嗣位。
高阳号里。
无愧前贤。
夏屋登山。
常遵治命。
爰自郑缁始袭。
晋墨未除。
不忍一日之离。
遂立千年之祀。
金镕阳迈。
已成像于吴城
香刻旃檀。
复附神于越国
恭惟先天下兵马都元帅越国武肃王
殷朝篯祖。
仙萼分枝。
唐代鄛公。
灵源真派。
簪裾轩冕。
礼乐诗书。
謺庆连华。
交光翊业。
应劭七世。
累爵重官。
罗企一门。
惟忠及孝。
其降神也。
虹飞蜀国
始见殊祥。
鱼跃汾河。
是生奇表。
赤光耀室。
黄气浮空。
石龟陨下于官山。
胡人来归于宝器(此二事安国县父老言也)
其英姿也。
凤文龙藻。
夐出精神。
白琥苍圭。
琢为标格。
加之薛璘整峻。
谢安风流。
俯仰可观。
进退有度。
慕容德偃月日角。
光彩烁人。
李子坚匿犀龟文。
威仪镇俗。
其辞韵也。
音容洒落。
智辩铿輷。
元善抑扬。
张畅详雅。
至若讨论国计。
谈画兵筹。
接对使伻。
抚御将下。
所谓五河奔注。
百谷崩腾。
玉虹起而云雾销。
金虎啸而风飙动。
揣摩胜负。
赫连勃口授怀惭。
捭阖兴亡。
苏季子舌端有愧。
其气度也。
志高建木。
量等大瀛。
含垢匿瑕。
罔知边际。
求贤接士。
无怠寅昏。
重仁义若邱山。
视玉帛如咳唾。
翘翘车乘。
唯在得人。
憧憧往来。
皆钟和气。
所以羔皮豹舄。
鹤列犀渠。
咸愿杀身。
用酬大惠。
变家为国。
诚由万化生身。
以德聚民。
所谓八风从律。
其英雄也。
能知否泰。
俟云雷。
动必有成。
举无遗策。
蛟龙得雨。
莫测变通。
雕鹗出林。
可知意度。
其间文武迭用。
仁义宏敷。
平阿(一作常平之亡戟得矛(一作列戟持矛)
并能取舍。
元协之搦蛇骑虎。
不觉艰难。
奄有具区。
廓开霸业。
设使庾翼复出。
必不妄誉于桓温
阮籍重生。
安敢轻言于广武
文学也。
家承儒范。
世尚素风。
绛纱帐先生
授白纶巾于神女。
才通梦寐。
凤吐方来。
志在典经。
龙斗不顾。
所以博览七纬。
精究三元。
尽得津涯。
皆升堂奥。
其于篇韵。
尤著功夫。
思风起而绣段飘。
言泉淘而金沙见。
其札翰也。
花随腕下。
星逐毫飞。
霭若游云。
细凝垂露。
钩刀向背。
未饶索肉芝筋。
点画方圆。
高掩崔肥赵瘦。
就中濡染碑额。
益见呈露锋铓。
四方仰之神踪。
一代称之墨宝。
王逸少若见。
甘避雁行。
萧子云如逢。
大惭蝉翼。
其建大功也。
唐季乾符之末
中和之初
海凫乍扬。
天龟初伏
尘飞野马。
四郊之垒渐多。
雾暗腾蛇。
五贼之机共构。
其始者王仙芝结衅中土。
首搆祸阶。
虽已诛夷。
犹残支党。
自此丛祠乌合。
草泽蜂飞。
轻薄者固自披攘。
谨厚者亦为剽悍。
江南则朱直叛乱于唐山
孙端寇孽于安吉
西侵宛水。
东患苕溪
郡县则终日登陴。
生民则长时伏莽。
王时郊居圃。
嘉遁茅山(即葛仙公种瓜之地故曰圃与山相接在临安县城东二里)
方当枕石漱泉。
尚是褒衣博带
睹兹多事。
慨然究怀。
顾谓朋友曰。
丈夫须当拨乱平奸。
岂可怀安端坐。
是日乃奋兹戎服。
挂彼儒冠。
大散家财。
广招勇士
令才举。
行伍肃然。
手仗义旗。
身当勍敌。
一月之内。
二寇殄平。
千里之山川。
救两郡之涂炭。
是王之初功也。
其次黄巢来从五岭
直下三衢
展枭翅则雹布星罗。
张鲸牙则山连岳峙。
所遭蹂践。
并作尘灰。
王乃独领偏师
横行险地。
既逢大憝。
遂设奇兵。
敌望草木丛林。
皆是戈矛旌帜(获敌人之言也)
我则左右翼阵。
默化如神。
当下追奔。
尚贾馀勇。
长蛇封豕。
便出他疆。
新市下江。
保安数邑。
是王之功也。
其次彭城刘汉宏
据南镇之重地。
东越之名区。
黄巢既犯两京。
僖皇乃巡二蜀。
汉宏不思奔问。
便废贡输。
恃险阻于浙河(一作江潮)
欲觊觎于江岸(一作浙岸)
先于渔浦鼋石。
翼张下营。
萧山西陵
鳞次列砦。
烽燧交应。
鼙鼓相闻。
时我诸军。
实有难色。
王乃潜趋间道。
夜济长江
仰告昊天。
乞昏朗月。
当下寒云布野。
杀气凝空。
楚庙阴兵。
旁随雾合。
晋臣黑幔。
闇与山连。
我师忽震于雷霆。
彼砦俄摧于魂梦。
风号貔虎。
争传破竹之声。
阵卷龙蛇。
竞集建瓴之势。
贼将殷轮不暇。
漂杵有馀。
仅身免以奔归。
乃塞门而自守。
尔后大小百战。
首尾四年。
方清镜水之波。
始有兰亭之地。
吊其生聚。
大布仁慈。
诛彼渠魁。
不须天讨。
是王之功也。
次则有薛朗。
逐出周宝
自据朱方。
南袭毗陵
西侵建邺
恣其剽掠。
务在杀伤。
将承中国之危。
拟扼长江之险。
王乃命二麾上将
一月报功。
指其山川。
授以韬略。
蹄毂并举。
水陆兼行。
曾不旬时。
讨平窟穴。
南宫万于犀革。
视以囚人。
崔慧景于䲡篮。
彰其叛主。
是王之功也。
次则有徐约
比是六合镇使。
遽忝三吴郡
玉帛是求。
徵敛无度。
长时习战。
齐民因被雕黥。
比屋为军。
鲁儒亦遭剪削。
惟王闻其暴虐。
奋激神威。
上谷之精兵。
命下江之贤将。
授以九天九地之诀。
传以训辞训典之规。
扼断咽喉。
其郊野。
任约之龙果睡。
王弥之豹徒飞。
食窘朝饥。
无由抚士。
计穷宵遁。
遂至溃围。
松陵之烟水重
香径之黎元再活。
是王之功也。
次则有孙儒
恃有数兵甲。
不守淮南
直欲别迁土疆。
遂奔江左
刲人民为粮食。
隳舍宇为薪苏。
饿鹘饥鹰。
飞扬京口
贪狼乳虎。
践踏吴门
渐逼由拳
将窥霅水
王乃张天网于阻险。
辟地阱于要冲。
发水犀之骁雄。
设燧象之奇计。
青雀摩垒。
赤兔致师。
将持久以待之。
俟势穷而必取。
守陴皆哭。
无食何为。
鸣鼓而攻。
脱身遂去。
向使不施神略。
不振王威。
则翼翼生灵。
皆成膏血。
茫茫胜槩。
尽作烟煤。
所谓劬劳为时。
广大及物。
是王之功也。
次则有董庶人。
始镇石镜
便牧杭州
因破汉宏
遂居越土。
自形成象。
从纤至洪。
并是王之擐甲执兵。
左提右挈。
以至手持旄节。
身爵王侯。
既灭顶于彝伦。
乃垂涎于神器。
铜符金匮。
祥瑞乱兴。
玉玺珠袍。
妖讹竞起。
王以早同楚歃。
夙共晋盟。
书尚缄縢。
血犹濡鍉。
笺函旁午。
诱劝交驰。
谏既闭于属垣。
祸遂成于覆族。
是时两河倔强。
三辅纷纭。
万象虽拱于北辰。
一人不遑于南顾。
王请奉行天罚。
所统便是国兵。
不费上供资财。
不役诸道将帅
果见桓元计窘。
抽玉导以求生。
王莽势穷。
转铜威而厌胜。
喉既摏于富父。
骨复弃于会稽
潴其故宫。
焚其法物。
复我正朔。
我寰瀛。
五石补而天镜明。
六合完而地维正。
是王之功也。
王以平妖立霸时之业。
戡难建盖世之功。
律吕宫商。
锵洋史籍。
丹青金玉。
焕烂国华。
所以僖宗天子。
仰我文昭
眷我武烈
龙光压謺。
急使星驰。
纶綍便蕃。
大王起。
寻以耿纯试理。
卢植兼才。
披锦衣以耀家乡。
握圭符而光松梓。
洎于昭皇飞升。
大宝礼遇元勋。
龙悦召云。
凫忻得藻。
嘉功赏德。
金凤之诏连飞。
表异旌优。
玉麟之符遂刻。
南徐藩翰
钱塘之江山。
节竦灵犀。
帐开神虎。
三千珠甲。
光烂星辰。
十二牙旗。
文生组绣。
碧幢才建。
黄阁又开。
乃兼镇于越藩。
遂对持于汉节。
中天辰象。
虽分牛斗之疆。
夹岸烟岚。
映出东西之宅。
四县既食。
万户累加。
棨戟立门。
赤油罗列。
山河誓券。
丹字荧煌。
生祠之笾豆锵锵。
衣锦之城隍黯黯。
而又特逾汉制。
封我吴王
分夏社之心。
桐剪周王之手。
昔也龙蛇起陆
蹈汤火以战争。
此际山川出云。
见君臣之际会。
逮夫济阴王既传天宝。
梁太祖应元苞。
于王不易范张之故情。
请结秦晋之嘉好。
恨无殊礼。
得展异恩。
于是追吕望之高风。
山甫之美躅。
师尚父统摄三老。
作帝股肱。
尚书令总务万几。
为天喉舌。
仍颁瑞节。
复践高坛。
建牙兼镇于扬州
分阃遥临于楚甸。
寻命兵部姚尚书洎
躬持凤册。
远泛鲸波。
备周官之典仪
越国之土宇。
八鸾四马。
耀镂钖以振钩膺。
三节一王。
秉桓圭而垂元玉。
及龙德嗣君即位
礼称伯舅。
尊曰父师。
寅兹烈光。
虔奉顾命。
是时遣吏部李尚书燕
捧持纶诰。
谕晓湖湘
授天下兵马都元帅
洞庭彭蠡
渐无不顺之臣。
北狄西戎
将有后予之叹。
韩信汉高祖曰。
陛下能将将。
臣能将兵。
是知元帅非人臣之职曹。
帝王之兵柄。
推于前代。
隋炀帝晋王淮南行台尚书令祗为行军元帅
无天下之号。
国朝肃宗皇帝驻跸灵武
因命代宗皇帝广平王而为之。
德宗皇帝鲁王而为之。
梁太祖授九锡后而为之。
斯天下元帅之故实也。
其后龙德复命兵部崔侍郎协
赍持简册。
浮泛风帆。
扬往典于明庭。
促及时而建国。
召康公之命。
得以专征。
唐叔虞之封。
良由吉梦。
未久金行运息。
土德中兴。
庄宗皇帝鹊起并汾。
龙飞宋汳。
当宁不逾于旬朔。
临轩宣谕于公卿。
曰。
吴越国王五十年来。
常作支天之柱。
三千里外。
每为捧日之云。
今若将致小康。
实在敬尊元老。
于是鸾台进拟。
麟趾摛词。
典瑞献功。
白圭而册文粲烂。
职金供命。
镕紫磨而印篆盘珊。
封吴越国王
再授天下元帅
马迁十代史内。
固是绝伦。
𧦬万卷书中。
必无往例。
其建国也。
大君有命。
明试以功。
癸未而至壬辰
备战器而修王道。
先是中朝名士。
在野遗人。
或负笈担簦。
来投霸府
或折襦为裤。
面诣军门。
奋袖于嘉纳(一作务)堂中。
曳履于灵钧台上。
至此水镜裁鉴。
金秤等量。
并列庭臣。
皆居省署。
簪裾列侍。
文物齐光
张伯仁陈宗庙之仪。
子产献公侯之礼。
岂谓难穷者大数。
莫究者彼苍。
俄脱屣于具区。
遽彻县于正寝。
金山雾掩。
谁知帝召王乔
玉海波空。
实痛神辞李广
况十三州疆场。
百万户黔黎。
咸长养于恩膏。
悉生成于化泽。
泪洒而晴空散雨。
愁凝而杲日沈云。
鸟兽悲哀。
草木惨怛。
明宗皇帝太常定谥法
贰卿而撰诔文。
鸾辂龙旗。
赠礼优于邓禹
梓宫黄屋。
异数等于霍光
得谓尽始尽终。
极荣极贵。
享九九之仙寿。
位于一爻。
万之人心。
歆神道于千祀。
有后如此。
又何觖焉。
天下兵马元帅吴越王
族之多奇。
承赵宗之后世。
嵩衡泰华。
秀气俱腾。
淮济江河。
荣光共结。
是时允主。
诞我国祥。
绍经文纬武之基。
袭积德累仁之业。
开襟奋臆。
伏雄杰于周瑜
誓众临戎。
统人豪于张衮
风仪则悬星溢眦。
紫电扬矑。
霜雪凝肌。
鱼龙入发。
仙应有分。
贵不可知。
宋弁声姿。
尤闲进对。
窦融词气。
惟是卑恭。
加以青云常在于言谈。
畏日不离于顾盼。
徐行缓步。
褚彦回却是趋跄。
散帻斜簪。
王文宪殊非蕴藉。
智略则鲍叔锥矢。
应手而成。
德业则顾和圭璋。
遇机方露。
远者大者。
一刚一柔。
静则心照镜而貌怀冰。
含和六气。
动则火炎山而汤涌海。
慑惧万人。
机变则管葛才高。
孙吴术妙。
身文虎豹。
隐见不常。
义府戈矛。
短长迭用。
五隽才既为己任。
六奇策固是无遗。
郤縠诗书。
经纶国计。
项羽雷电。
振动兵筹。
徐睇而莫测金泉。
旁窥而罔知珠岸。
词藻则霜皓月。
络绎䌽笺。
芳草落花。
飘扬镂管。
织成梦锦。
散出神霞。
英变屡奇。
张融之言信矣。
淩颜轹谢。
元稹之论宜然。
札翰则早受义方。
曾传掣笔。
鸾回鹊反。
气势惊人。
金错银钩。
纵横入目。
案牍无非笔阵。
宫寺争耀牌。
崔宏之本草无
张育之折蒲失色。
立功则我王初离太学
亲兵。
郑世子方欲平齐。
汝阴王正思安汉
属邻国侵轶。
命将曰李涛
仅二万兵。
下百里砦。
围逼安国
涎喙馀杭
王虔奉训辞。
遂升上将
清风授武。
黄石传书
亲承韩奕之黄罴。
躬伏封文之白虎。
攻东南而备西北。
事在机先。
掩五垒而出三门
别驰神算。
于是崩摧大阵。
擒获万人。
道路隘于俘囚。
山川积于戈甲。
馀敌作气既竭。
方遁于潜
我则乘胜追奔。
广德
未出一百里之境。
复降五千(一作十)乘之戎。
唱凯歌而喜气连郊。
整班师而雄风掠地。
寻即大统龙舰。
远泛鳌溟。
江阴而收东州(一作川)
入海门而观北固。
彼境遂陈舟楫。
远出枝梧。
我则陈二广于浪港沙前。
设三覆于石牌湾内。
零陵石灰风便。
争投于蛟蜃窟中。
沁水火筏油燃。
尽葬于鲸鲵腹里。
一战定霸
二纪无虞。
寰海具瞻。
将相迭耀。
声光丕显。
为廊庙之人。
功业升闻。
段襄居骨鲠之任。
爰自嗣承国构。
缵奉王基
况当跪箭之初。
又在寝苫之内。
龙凤。
三千馀口之家风。
铁石虎貔。
二十万人之军府
诚难抚御。
岂易辑绥。
我王以孝为模。
用仁作范。
无所不可。
唯言是从。
嘉惠宠灵。
供承花萼。
油云膏雨。
润泽闺门。
此外习武益兵。
轻刑慎罚。
德无胫而远届。
名无翼而遐飞。
果动天朝。
继钟异宠。
三年之内。
两册连封。
双龙之金节齐行。
四马之宝车并骤。
玉具冠剑。
见王者之尊崇。
织文旗常。
睹国容之贵盛。
我王因兹显赫。
益动孝思。
无以答先后之恩。
无以报昊天之德。
且曰。
武肃王有大功及天下。
大名振寰中。
庇生民而百万有馀。
筑城垒近五十来处。
岂可不建庙貌。
不像真容。
为星纪之福宫。
作地户之神主。
爰命兴武中直都虞候姚敬思。
马臻湖畔。
勾践城中。
选闉阇形势之中区
得显敞高平之胜址。
于是锹杵俱下。
畚锸齐兴
隐隐雷声。
轰轰岳振。
不十旬而展役。
匝千丈之阴基。
大梓文
匪自泰山伐得。
宏梁巨栋。
非因漳水漂来。
雕镌者王母元图
甃砌者赫连绣石。
斤挥斧运。
削出银葩。
水錾砂磨。
方成玉磶。
元武(一作玉)之嘉兆。
应神蓍之吉辰。
始乃架险梯虚。
云构山屹。
阴虬回抱。
阳马奔趋。
虎牙衔而枅栱连。
龙脊袅而栾栌转。
琼瑶耀壁。
丹漆明檐。
鸳鸯之瓦缝界成。
芙蓉之塼文印出。
即以丙申岁秋八月十有七日
我王备卤簿鼓吹。
车辂旂常。
北司侍臣。
南班旧列。
奉迎真像。
而入祠宫。
白檀雕出圣容。
黄金缕成宝座。
仪形酷类。
神彩如生。
凤目龙章。
颜犹不改。
垂旒被衮。
人见兴悲。
礼器则俎豆牺樽。
轩悬则柷敔钟磬。
后殿则翚衣雉服。
文母贤妃
露幔珠屏。
虾帘象榻。
不异昔时秘寝。
皆同曩日深宫。
前则广厦交阴。
芳亭对构。
紫石伏狻猊之影。
朱栏交菡萏之光。
正启重门。
并列神将。
侍卫兵仗。
戈戟森然。
文武官班。
簪裾肃列。
直出甬道。
千步有馀。
河枕投醪。
波通射的。
莲芰绕于水阁。
夹于星桥。
左则回抱粉廊。
连延绮栋。
并图曹署。
各列司存。
乃至早世勋臣。
无禄公子。
皆塑仪像。
并配荐羞。
右则修庑飞甍。
绿窗丹牖。
阴兵神马。
见雷电而没风云。
明灶净厨。
备粢盛而烹肥腯。
景物则高杉矮桧。
粉竹金松
夹砌名花。
连阶瑞草。
烟岚蓊蔚。
便是阴宫。
云雾朦胧。
居然神府。
我王昔以致君之业。
累殄寇戎。
今立显考之祠。
用修孝敬。
所以天朝继封王爵
以耀国章。
黄金印印宇内徵呼。
都元帅帅天下侯伯。
卓绝殊勋洪业。
所谓炙地薰天。
设使书剡溪九万之笺。
不能尽
华山五千之仞。
亦恐难穷。
光业也词不梦于王椽。
才匪量于曹斗。
拟奚斯之颂。
或恐粗心。
豫章之碑。
岂合措手。
但以二纪幕客。
十载庭臣。
不求孙绰擅名。
岂望杨修绝妙。
所希编述。
用答恩知。
追感先王。
恭为铭曰。
崧高嶙峋。
是生哲人。
上天师子。
出泽麒麟。
篯尊殷祖。
鄛允唐臣
衣冠表里。
文武经纶。
广运将新。
大盗斯起。
雁象歘惊。
凫毛乱委。
紫盖蒙尘。
黄巾多垒。
既斁宪章。
又裂文轨。
武肃英王
提剑东方。
龙行云雨。
虎变文章。
孛气沃酒。
妖雪归汤。
洗涤星纪。
整顿天常。
告功狼居。
图形麟阁。
桐圭联编。
茅土续索。
三道犀幢。
八朝凤诺。
丹券家门。
锦衣城郭。
元帅天下。
国王具区。
六瑞琢册。
三品铸符。
尚父四履。
尚书万枢。
峗峨高寿。
曦赫霸图。
我王奉天
为时而出。
宝应
继明照日。
国士无双。
风华第一。
削树平戎。
梦禾受秩。
功既挺世。
德又动天。
袭封二册。
嗣位三年。
金印国宝。
元帅兵权。
忠无瑕颣。
孝绝雕镌。
未褫墨缞。
乃建清庙。
卧龙之城。
会稽之峤。
岚界回廊。
明周㙩。
广殿霞开。
重门岳峭。
瑞玉礼器。
香檀圣容。
民之祀主。
我之神宗。
秉翟执籥。
特磬编钟。
燃萧燔膟。
置币输琮。
于穆祠宫。
焕焉阴府。
五齐恒馨。
六佾常舞。
肴荐房烝。
歌随路鼓。
令子懿孙
光今古。
王僧辩 陈朝 · 徐陵
 出处:全陈文卷八
太清六年六月五日,孤子徐君顿首,昔者云师火帝,非无战阵之风,尧誓汤征,咸用干戈之道,至于摇山荡海,驱电乘雷,歼厥凶渠,无亏皇极,若夷羿,周厄犬戎,汉委珠囊,秦亡宝镜,然则皆闻之矣;
未有膺龙图以建国,御凤邸以承家,二后钦明,三灵交泰,而天崩地折,妖寇横行者也。
自古铜头铁额,兴暴皇年,梼杌穷奇,流灾中国,王弥石勒,吞噬关河,绿林青犊之群,黑山白马之众,校彼兵荒,无闻前史,八王故事,曾未混淆,九州春秋,非去祸乱。
我皇爱命中兴,光宅天下,泰宁琐琐,安敢执鞭,建武栖栖,何其扶毂?
抑又闻之,陶唐既作,天归鸟啄之臣,丰毕将兴,特挺鹰扬之佐,明公量苞金铉,神表玉璜,俪衮钦才,平阶伫德,固以留连管乐,惆怅风云,濡足维时,投竿斯在。
去岁凶徒不骋,言次巴丘,鼓声闻一柱之台,烽火照三休之殿,公则悬麾羽扇,犹对投壶,戎羯咸奔,鲸鲵俱剪,楼舡万轴,还系昆明,胡马千群,皆输长乐,于是乎夏首西浮,云行电迈,彭波东汇,谷静山空,扼鹊尾而据王畿,登牛头而埽天阙,渐台伪帅,仍传首于帝京,郿坞元凶,咸刳肠于军市,青羌赤狄,同畀豺狼,胡服夷言,咸为京观;
公园陵尽拜,忠贯长沙,神主咸安,勋逾高密,重以秦宫既获,鲁殿犹存,辟绿草于应门,开青槐于武库,长安五陵之族,鄠杜六迁之民,襁负而归,都廛斯满,鬻脂藏脯,游骑击钟,故市新城,飞甍华屋,东莞旧宅,人识桑榆,南顿荒田,家分禾黍,岂以乡名谷熟,邑号禾兴而已哉?
若夫卦起龙文,书因鸟迹,劬劳王室,大拯生民,自开辟以来,未之有也。
虽十六才子,明允笃诚,八百诸侯,专心同德中宗佐命,俱画丹青,光武功臣,皆悬星象,栈道木阁,田单之奉霸齐,绾玺将兵,周勃之扶强汉,壤虫之比黄鹄,辙鲋之仰河宗,未足云也。
孤子阶缘多幸,叨造皇华,乡国屯危,公私燋迫,邳肜之切,长乱心胸,徐庶之祈,终无引允。
既而屏居空馆,多历岁时,衅犯幽祇,躬当剿灭,何图衅咎,灾极苍旻,号慕烦冤,肝肠屠殒,酷痛奈何!
无状奈何!
惟桑与梓,翻若天涯,杖栽松,悠然长绝,明明日月,号叫无闻,茫茫宇宙,容身何所,穷剧奈何?
自忝膺嘉聘,仍属乱离,上下年尊,偏婴此酷。
昔人迎门请盗,恒怀废寝之忧,当挽与亲,犹有危途之惧,况乎逆寇崩腾,京师播越,兴居动止,长隔山河,朝夕饘𩛆,谁经心眼,程糜不继,原何资,瞻望风云,朝夕鸣咽,固乃游魂已谢,非复全生,馀息空留,非为全死,同冰鱼之不绝,似蛰虫之犹苏,良可哀也!
良可哀也!
自东都绍汉,南亳兴殷,修好徵兵,弥留星琯,韩宣范武,方驾连镳,苏秦张仪,朱轮华毂;
而孤子三危是摈,四罪同科,听别马而长号,杖归旌而永恸,王稽反命,既无托乘之恩,椒举相逢,谁为班荆之位?
昔人违齐处鲁,时降徵求,亡晋奔,犹蒙招请,问管宁于辽左,追王朗于浙东,并物誉时贤,卿门公族,悬须应务,深挟情祈,斯岂庸贱之俦邪?
非馀生之敢望也。
但预在輶轩,诚为过误,圭璋特达,通聘河阳,貂珥雍容寻盟漳水,差有黄门启封,非无青纸诏书,郡将州司,郊迎负弩,乡亭里候,饰馆陈兵,岂是复介而奔齐,宁当窃妻而逃晋?
已焉哉!
羌难得而言也。
汉之谷吉,捐躯者几人,楚之申胥,埋魂者何极,孤子何所叹焉。
但顿伏苫庐,徒延光晷,夫以啁噍燕雀,踯躅鸣号,含识怀灵,未有其痛。
且夫曾耕雨雪,犹尚悲歌,苏使幽囚,无驰哽咽。
公履忠弘孝,冠冕搢绅,化感烟云,量标海岳,行糜仲月,王政无塞,分谷高年,仁风斯远,固以衣缨仰训,黎庶投怀。
今日憔惶,洪泽,虽复孤骸不返,方为漠北之尘,营魄知归,终结江南之草,孤子徐君顿首(《文苑英华》六百七十七。)
请止四夷入侍疏 唐 · 薛登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八十一
臣闻戎夏不杂。
自古所诫。
夷狄无信。
易动难安。
故斥居塞外。
不迁中国。
前史所称。
其来久矣。
然而帝德广被。
时有朝谒。
受向化之诚请。
纳梯山之礼贡。
事毕则归其父母之国。
导以指南之车。
此三王之盛典也。
汉魏以后。
遂革其风。
务饰虚名。
徵求侍子。
喻其解辫。
使袭衣冠。
筑室京师
不令归国。
此又中之故事也。
较其利害。
则三王是而汉魏非。
论其得失。
则备边长而徵质短。
殷鉴在乎往代。
岂可不怀经远之虑哉。
郭钦献策于武皇
江统纳谏于晋主。
咸以为夷狄处中夏必为变。
晋武不纳二臣之远策。
慕化之虚名。
纵其习史汉等书。
官之以五部都尉
此皆计之失也。
若前事之不忘。
则后代之龟鉴。
此臣所以极言而不隐者也。
伏惟陛下德洽区外。
仁被左衽。
绥怀式遏之方。
故无遗策。
岂臣庸浅所敢轻议。
然而区区之心。
有所未尽者也。
窃惟突厥吐蕃契丹等。
往因入贡。
并叨殊奖。
执戟丹墀。
策名戎秩。
或曳裾庠序。
高步黉门。
服改毡裘。
语兼中夏
明习汉法。
睹衣冠之仪。
目觌朝章。
知经国之要。
窥成败于国史。
察安危于古今。
识边塞之盈虚。
知山川之险易。
或委以经略之功。
令其展效。
或矜其首邱之志。
放使归蕃。
于国家虽有冠带之名。
在夷狄广其纵横之智。
虽则慕化之美。
苟悦于当时。
而狼子孤恩。
旋生于过后。
及归部落。
鲜不称兵。
边鄙罹灾。
实由于此。
故老子云
国之利器。
不可以示人。
在于齐人。
犹不可以示之。
况于夷狄乎。
谨按楚申公巫臣奔晋。
而使于吴。
使其子狐庸为吴行人。
教吴战阵。
使之叛楚。
吴于是始伐楚。
取巢取驾。
克棘入州来。
子反一岁七奔命。
其所以能谋楚。
良以此也。
又按汉书。
桓帝五部匈奴于汾晋。
其后卒有刘石之难。
向使五部不徙。
则晋祚犹未可量也。
鲜卑不迁幽州
则慕容无中原之僭。
又按汉书陈汤云。
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
何者。
兵刃朴钝。
弓弩不利。
今闻颇得汉工。
然犹三而当一。
由是言之。
利兵尚不可使胡人得法。
况处之中国。
而使之习见哉。
昔汉东平王太史公书。
朝臣以为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之说。
不可以与诸侯。
此则内地诸王尚不可与。
况外国乎。
臣窃计秦并天下。
及刘项之际。
累载用兵。
人户凋散。
以晋惠方之。
八王之丧师。
轻于楚汉之涂地。
匈奴冒顿之全实。
过于五部之微弱。
当曩时冒顿之强盛。
乘中国之虚弊。
高祖馁危平城
冒顿不能入中国者何也。
非兵不足以侵诸夏。
力不足以破汾晋。
其所以解围而纵高祖者。
为不习中土之风。
不安中国之美。
生长碛漠之北。
以穹庐坚于城邑。
以毡罽美于章绂。
既安其所习。
而乐其所生。
是以无窥中国之心者。
为不生汉故也。
岂有心不乐汉。
而欲深入者乎。
刘元海五部离散之馀。
而卒能自振于中国者。
为少居内地。
明习汉法。
元海悦汉。
而汉亦悦之。
一朝背诞。
四人响应。
遂鄙单于之号。
帝王之宝。
贱沙漠而不居。
平阳而鼎峙者。
为居汉故也。
向使元海不内徙。
止当劫边人缯䌽曲蘖。
以归阴山之北。
安能使王弥崔懿反为其用耶。
当今皇风遐覃。
含识革面。
凡在虺性。
莫不怀驯。
使由余效忠。
日磾尽节。
以臣愚虑者。
国家传无穷之祚于后。
脱备预不谨。
边臣失图。
则夷狄称兵。
不在外方。
非所以肥中国。
削四夷。
经营万乘之规。
贻厥孙谋之道也。
臣愚以为愿充侍子者。
一皆禁绝。
必若先在中国者。
亦不可更使归蕃。
则夷人保疆。
边邑无事矣。
咏史(下) 顾荣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言绝句 押阳韵
石勒王弥尚未昌,东南先有顾丹阳
顾荣持易淳于首,未必江东只许长(自注:顾荣郁郁乱世,不能肥遁,欲假陈敏以行其志。使自有刘渊石勒之才,必委身与终始否,则俟败、中国乱,而自为尔。迨日削,朝廷未乱,始与甘卓图敏以免祸。使怀帝犹有政刑,顾荣周玘甘卓其殆哉。王导经始江东,不革西台馀习,顾荣得免于西朝,而复得伸于江东逋诛无足言,而江东之不竞,亦自王导初政始矣。)
高宗皇帝宸翰跋(二 嘉泰三年十一月 南宋 · 岳珂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五九、《鄂国金佗稡编》卷三
臣仰惟高宗皇帝天锡神武,绍开中兴,南征北伐,景命重集。
而先臣飞奋自畎亩,首蒙异知,外抗强胡,内平剧盗,力复京西之境土,智夺中原之僭伪。
至于旌麾所指,两河响应,谒视陵寝,恢拓版图,无非简在上心,中禀成算。
故云章奎画,辉映日月,藏之臣家,亶为盛典。
中经权臣之祸,归之有司。
属当更化,首还诸孤于岭表。
且以轸念先臣不忘之德意,属于孝宗皇帝,迨御极之初,尽伸前枉。
臣父霖拔自流离之馀,躐登清贳,尝因摄贰匠监,抗章有请,遂获赐还。
若群阴宿雺,将旦澄霁,粲然复睹青天,万象呈露,焜眩心目。
臣父是用夤奉朝夕,屡欲刊之琬琰,以诏亡穷,以侈荣遇,以章先帝委寄待遇之隆,而汇次未终,赍恨没地。
臣生衔陨霜之哀,重佩易箦之训,追述先志,纂辑次第,端拜摹刻,凡为诏札七十有六。
淮西始终十有五札,复以甲子系日,盖辨明疑似,不敢不详。
其他轶在人家、散之族䣊者,臣不能究悉,誓毕此生搜访,以补其遗。
庶几王弥纶之(下缺)无有执之,而流涕如德舆□□□□□忘其狂且僭,而志于下方□□□□□岁次癸亥冬十有一月乙□□□□□监镇江府户部大军仓臣岳珂恭书。
吕祖谦 南宋 · 郑伯英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东莱吕太史文集》附录卷二
维淳熙八年岁次辛丑十月甲辰朔二十一日甲子文林郎、特差监潭州南岳庙郑伯英,谨以薄奠,致祭参议直阁郎中吕公年兄之灵。
呜呼哀哉!
呜呼痛哉!
吾何暇为天下恸哉!
惟我先兄克自立于一世,顾瞻四海,俦类无几。
寥寥南轩,神交心契,玩其遗编,三复兴喟。
盖尝指而告予曰:「人谓斯人有志于功名者非也,是有本有原,其道甚粹」。
建安岩岩,曰有晦庵
山川发灵,其道甚严。
顾合并之日鲜,徒致意于飞缄。
至于志同道同,为僚又同,相从久而相与之隆者,则惟曰东莱公
固尝论之:君之于人,迹若简绝,而情伪淑慝,纤悉必照。
其于事也,曾不芥蒂,而变故起伏,独能得其会通。
盖极书之博,而执理之要,用力至到,故靡不昭融。
是其道甚广,而人徒指为章句之雄者,非也。
吾闻吕氏世修相业,代有宗工。
使吾见斯人之止也,将能参酌大申公之大,推广小申公之懿,庶几极高明而道中庸者也。
呜呼!
家庭之言,明明在耳,孰谓此道终穷?
于此七月丁丑,自天降凶。
摧肝裂胆,忍死有行。
道遇晦庵,唁我以情。
谓吾兄已矣,所可为者,唯当叙述其事,以益昭其垂世之名。
行见东莱,其遂议所以铭。
呜呼!
此固吾当哀祈沥愬于君,而亦君之任也。
孰谓辆车过门,而已相从于九京者乎!
呜呼哀哉!
呜呼痛哉!
吾尚何暇为天下恸哉!
匍匐入哭,载念其私。
悠悠四海,君实我知。
谓材匪难,不用匪易。
谓我困穷,知有命义。
又谓君举,大好景元,所可疵病,病在有言。
我领此意,刻骨铭肌。
悠悠四海,今谁及斯?
呜呼哀哉!
吾何暇为天下恸哉!
日月不居,我将奉吾兄之襄事,而君亦且窀穸矣。
之何其遂至此极也!
因风寓诚,吾不知涕泗之填臆也。
呜呼哀哉!
呜呼痛哉!
尚飨。
陈道父诗卷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吾乡富阳人如郭逊叔、许从道养正、吕子益,皆其善鸣者也。
先君子唱酬无虚日,号为东阳诗社
大雅不作,后生多业举子,往往此道置之不讲。
某闲居久,求空谷之音,绝不可得,殊觉闷闷。
陈兄道父初从原夫辈游,意谓其必不能自拔于风尘之表。
别去二十四年,袖诗一篇,访我城中。
某初见巨帙,已目竦神异。
细阅之,大篇有舂容之风,小诗绝雕镌之迹,置之贾浪仙、姚少监之集,未易相优劣。
某不觉起叹曰:「后生可畏,东阳诗社岂遂寂寞乎」!
虽然,昔在东莱公「劝我勿作诗,诗中道路长」,「汝无已时杜乔斋」之句也,君必勉之,他日相见,又当为之刮目。
孙某书于集后。